我最感谢的恩师(博客征文)

□ 杨文斌

“突然就离开了黔东南,离开了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离开了亲人和朋友,离开了我的亲爱的学生们……”当我在《黔东南日报》上看到这篇题为《魂系黔东南》的文字时,当我在键盘上敲下这个题目的时候,我才不得不相信,余老师真的离开黔东南了,离开我们了。

这是我今年6月大学毕业后,在外面看到余老师在报纸上发表的第一篇文章,想不到却是如此的伤怀。我真的不知道余老师在文中提到的“闽江支流的沙溪”在中国地图上的哪一个角落,更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方?然而,他却依然魂牵梦绕着这片土地,依然牵挂着我们的生活,惦记着我们的学习。

我的恩师余达忠教授,在我上大学的时候给我们讲授《现当代文学》。这是一位博学多才且颇受学生们欢迎的老师,这与他平易近人、治学严谨的个人品质是分不开的。当时我在校耕耘文学社任编辑,每期《耕耘》杂志出刊过后,我都按时把一本送到他手上去,并恳请他给我们的刊物多做些指导。

于是,我们就这样熟识了,并在接下来的学习生涯中他于我的那些感动,让我至今仍难以释怀。

记得那是我读大一的时候,我们刚认识不久的一次课间,我把一篇高中时候写的题为《乞丐之梦》的小说拿去给他看,他当即收下了,并爽快地答应我下次课给我答复。过了两天正好是他的《现当代文学》课,于是下课后我去他办公室找他。他却给我这篇小文章整整写了两页纸的评语。并对我说,我的文章虽然语言和内容都很平实,但是真情实感和布局谋篇却很到位,特别是文中采用了意想不到的结尾方式,让人读了有种言已尽却意无穷的感觉,给读者以很大的回味和想象空间的同时,一切都在意料之外,而一切又在情理之中。

这是余老师给我的最初印象,一个身为黔东南州作家协会副主席、人类学者、大学教授却丝毫没有自我抬高身价的人。有他的指导和关爱,当我在文学路上孤独地摸索着前行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了一束指引着我温暖着我的亮光。

今年5月,当我实习回来过后,就决定把这些年来已经发表和来不及发表的文章整理出来,并打算印一本名为《且听风吟》的个人文集。于是把初稿带过去,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把想法告诉了余老师,并请他代为小书作序,他爽快地答应了。

第三天打来电话,叫我去他办公室。余老师这次没有说太多的话,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他只告诉我他要讲的话都在里面了,并嘱咐我以后在写作方面要继续坚持走下去。

回到寝室后我迫不及待地打开那篇名为《学习生活,学习成长——为文学青年杨文斌同学而作》的序言。余老师在序言中写到:“每一个人的生命中都经历过一个文学的时代。在我们的青年时代,都无一例外地热爱过文学,做过作家梦。可以说,除了爱情之外,文学就是青春岁月的最重要的支持了……”我不知道我的文学梦还有多美,还能做多久,但是余老师的嘱咐和鼓励却真真切切地支撑着我走到了现在,走下去。

6月27日——7月13日是我毕业过后重回到学校学习函授本科课程的时候,也是我作为余老师的学生在课堂上认真听他讲课的最后日子。他上我们班的《比较文学》,当讲到文学意象的多样性的时候,他用《诗经·蒹葭》中的“伊人”举了例子。余老师当堂提问,同学们有回答“伊人”即是诗人梦中情人的,有人回答“伊人”亦是诗人他乡故友的,更有人回答是诗人遗失在别处的一件永远也找不回来的东西的。余老师听完后都作了肯定,却又反过来问我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我想了想说:“伊人”还可以看作是诗人在远方流浪的理想。余老师听了,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而,一个月过后,当我还在茫茫人海中苦苦挣扎,为自己的工作还没有落实而发愁的时候,却无意中听到了余老师准备离开他深爱着的黔东南,离开他深爱着的同学们的消息。那天刚好是7月23日,我去行政中心听关于“原生态的力量——余秋雨论黔东南原生态民族文化”的讲座。在拥挤的会议大厅门口,我再一次见到了余老师,他在我前面5个人的地方有序地进入会场,我大声叫他,他却没有听见我的呼唤。然而,更想不到的是这竟是我到现在为止见到他本人的最后一面。

我不知道余老师为什么要离开这片他深爱着的土地,为什么要离开深深爱戴着他而他也深深热爱着的同学们?然而直到今天,当我看到他在文章开头,在报纸上发表的文章过后,我才不得不相信,余老师真的到达了他“想象中的远方,而且,还到了比远方更远方的远方”去了,这是他在文章中的迷惘与慨叹。而他答应送给我的那本最新人类学专著《平架——三省坡下侗家人的文化生活》,我都还来不及去拿;他答应我推荐我加入黔东南州作家协会的约定也还没有兑现,他却这样轻轻地走了。

也许,余老师真的是去远方寻找他那少年时代还没有完全实现的理想去了吧?也许是其他不可名状的缘故?我不得而知,也道不清楚。

20多年来,当几乎所有的年轻人都崇拜这个歌星为偶像、追逐那个影星为榜样的时候,我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崇拜的对象。然而,在作为余老师学生的大学三年中,到了最后,他的为人,他的品格,他的信念却真真切切地成了我心中的偶像,学习的榜样。

余老师在黔东南这片多情的土地上生活了近40年,写了整整5部关于侗族人类学的著作。在他的作品里充满了对本民族、对劳动人民、对弱势群体、对女性、对故乡的人文关怀和深切关注。而现在他却突然离开了,当我们的爱无所依附的时候,当我们在一遍一遍的问着自己是从哪里来,又将到哪里去的时候,故乡给了我们最好的诠释,余老师给了我们一个最完美的答案。在他的另一篇发表在《杉乡文学》上的人类学散文《时间深处的故乡》中他对“故乡”这一意象作了深刻而独到的思考。我们相信余老师一定会回来的,因为他是如此的热爱他的故乡,因为黔东南永远是他生命中巨大的背景和依附,我们等着,并只能祝福余老师在他乡一切都好。

我是一个最怕直面离别的人,所以每一次离别都像一座横亘在我生命里的大山,令我心情无比沉重以致泪流满面,难以释怀。

其实,怀念一个人亦或是怀念一群人,就是怀念曾经伴你成长的一棵树、一片森林;不管你现在或将来走到天涯还是海角,它们都将构成你生命旅程中一道永远荫蔽着你的绿荫,令你一生感动,一世缅怀。

现在我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一直站在我的大学之外,徘徊着,想回去,却永远也回不去了。所以只好怀念,怀念我的大学,怀念我的老师们,怀念我的同学们,怀念我生命里每一个给我无数感动的人,并在远方默默地为他们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