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大如年,转眼又是一年冬至。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年少时的我曾志在四方,心向流浪,永远走在向往他乡的路上。始终理解不了月是故乡明的哀叹。如今虽离家不算远,但有了家庭的牵绊后,这两个并不出名的小镇让这段三个小时的路程,却显得那样的遥远。

有那样一抹背影却始终是触手可及的,遥目可望的。

时方七月,绿树阴浓,蝉鸣聒耳。炎日炙烤着午后的水泥路,我和先生徒步走去奶奶家送些蔬菜水果。

遥远瞧见一位老人头顶一块白色磨得都快透明了的手巾,左手拄着一根未经打磨粗陋的手杖,肥大的白衫青裤让她看起来更显瘦小。手杖挪一步,她立马右脚左脚跟着节奏蜗行牛步着。岁月这把刀不曾温柔对待任何人,也包括这位老人。我们俩三步并两步赶忙迎上去“奶奶,你怎么在这儿?”奶奶顿了顿,堆满褶子的脸上眯起那双老花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这是谁啊?噢——是大孙子和大孙女子。”说完嘴角上扬,露出仅剩下的几颗凹凸不平的牙齿,紧紧攥着我的手。我忙说:“俺两个要去恁家的来,你干嘛去的?”“我上恁大娘家去的”奶奶慢条斯理的说着,“我去看看……我……”没等她说完我追问到:“俺老爷在家里的吧?”得到肯定后我和先生大步流星奔去。

房前老树几株,浓阴覆地,人面俱绿。天热汗多,老爷独自在树下乘凉倚靠乱石而坐,见我们来,便挪步院中。老爷耳背、健忘,刚刚说过的话需要一遍遍重复着。由于在他乡工作,不得不早点启程。寒暄几轮,眼看半个多小时了奶奶还没回来,我们两个打算离开顺便看看回去的路上能不能碰见。

果然没走几步,泥泞小道与油漆路汇合处,奶奶正加快脚步赶来,看得出来她走的很卖力。见我们迎面走来,知道我们要回去,不便多说,只嘱咐我们回学校的时候路上慢点,注意安全。刚刚下过雨的路上乡间小路上还满是水坑,路滑。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她放慢了脚步,继续蜗行牛步小心翼翼的挪着步子,每走一步颤颤巍巍,躲过一个又一个的泥潭水坑。走两三步便回头看看我们大喊道:“麻利地回去吧,我一会就到家了。”然后转身继续挪着。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扶她走过一个大水坑,她坚决不让我们送她回去大笑着:“没事没事,恁麻利走吧,我这就到家。”然后身子一左一右摇摆着继续朝前赶着,时不时再回头看看我们嘱咐着:“天热,赶快家走吧,家走凉快凉快去。”我们回应着。我转过身来,影子也随我快速换了方向,快九十岁的人了,我多担心,这一别……想到这我不禁泪眼婆娑,不能自已。先生见状赶忙安慰我,找纸巾,看他忙活着掏兜挠腮的样子我不由得破涕为笑。然后深呼一口气,心想人生或许就该是如此,一伙人去了,一群人又来填补空缺。这一来一去,坦然相对,活在当下,不枉此生,足矣。

现在我明白了为何月是故乡明,只因在那里有一份解不开的情结。或是一群可以肆意畅谈的朋友,或是一件平淡无奇的家常,或是那一轮与众不同的明月,对我而言,却是那一抹令我魂牵梦绕,步履蹒跚、踽踽变老的背影。

冬至过后,我要赶回去一趟,探望半年没见的爷爷奶奶。莫待天各一方,成为永久的悔……

风流云散,难以了却这盛夏的背影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