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屋,终是要塌了。

经过百年风雨,我无时无刻不感觉到浑身的每一块骨头,“咯咯”作响。万物皆是一道风景,欣赏过,留恋过,镌刻过,便不会可惜。我还有什么可遗憾?

我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我不恐惧但孤独。嗨,风儿,我能和你讲讲我的故事吗?

瞧,“吱呀吱呀”的木门上有一道手掌宽的缺口,那是小狗旺财的专属通道,我的第一任主人所养的流浪狗。主人是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在一次狩猎中不幸被猛兽咬死。旺财拖着残废的后腿守墓三年,后来不知去向,冷清了许多。

我微微叹了口气,风沉默着。日光点点映着前面一片荒废的田地,杂草丛深。我欣喜着——

瞧,翠绿翠绿的田地里曾经开遍娇艳欲滴的花朵,那是第三任主人所种植的。一个青春活力的小姑娘,她总爱侍弄这些花。那时候啊,各色的花一簇簇地开,一茬接一茬,每天引得蜂飞蝶舞。主人啊,笑着唱一支支从未听过的歌,跳一曲曲从未见过的舞。当晨曦,当日落,柔柔的光把她美妙的身姿轻轻笼罩,投下同样美妙放影子……至今我还记得她的模样,尤其是那双神采奕奕的眸子。

风,你说这世间我还有什么错过了呢?我这残垣断壁再也没有人愿意住进来。我不遗憾,也不恐惧,只是孤独。

风,他们说,这里会建新的游乐场,到时候一定会有很多可爱的孩子来吧。真好啊,又像以前一样了。

风,你见过雨后新生的嫩草吗?听过他们的喃喃絮语吗?我好想听听,一定是道别致的风景。也许这是我能想到最不该错过的风景了……

风……你还在吗?

风没有答话,我一时觉得寂寥极了。

我感觉头顶的白云一点一点被风卷走,一种不吉的预感袭上心头,又很快释然。霎时间,风云突变。“嘀嗒,嘀嗒”天空蹦下小雨点,我感觉自己浑身越来越痛,怕是经不住这场雨。

雨珠肆意落下,密密地织起雨帘。“轰——”我破旧腐朽的身子,终是撑不住这般折腾,继而轰然倒塌。

雨,淅淅沥沥的,须臾之间天又晴了,空气中氤氲着混着青草味儿的泥土气息。荒芜小径上,松松软软的泥土中,我分明看见一株嫩草顶破石块露出碧绿碧绿的小脑袋。我分明听见他用稚嫩的声音喃喃道:“我要生长!”

风吗,谢谢你……我欣慰着忍着痛楚沉沉睡去,这样的风景我竟错过百年……

五年后,“老屋游乐场”新建成,游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凡。雨后新生的嫩草长势异常茂盛。

“风吗,谢谢你……”孱弱的声音在回荡。

“一切,如你所愿。”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