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张凉席,既普通,又不普通,因为它饱含我对外婆深深的爱。

上幼儿园的时候,外婆还年轻,她告诉我,她要为我编凉席,外婆她在我的床边仔细地编织着这一张凉席,她一手拿竹条,一手拿席子,一拉一扯,哈,一格做好了,这时候,我都会说:“外婆真厉害啊!”,她就会笑着摸着我的头,满头大汗也毫无怨言。几个月过去了,这张凉席制好了,这张席子真漂亮啊,方格子边,绿色,凉快,躺在上面,像躺在云朵上一般舒服。外婆小心地帮我铺上了凉席,睡着凉席的每夜,我都是闻着淡淡清香味入梦乡的。

六岁时,外婆老了,仍然常常为我铺凉席,我渐渐长大,懂得了观察,懂得了思考。外婆每次在帮我铺凉席时,我都会在一旁静静地观察:她先小心翼翼地铺上席子,再仔细的整理边角,铺完以后还要弯下腰检查席子上有无脏东西,她的背早已驼,视力早已减退,体力早已不支,但是,她仍然颤抖地检查着,眼睛没一会儿就得休息一下,背没一会儿也得直起来休息一会儿,铺好之后总要退后观察一番,嘴里不停地发出“啧、啧、啧”的声音,好似这是一个艺术品。“快快躺下,看看舒不舒服。”她说。睡着草席的每夜,我都是闻着淡淡清香味进入梦乡的。

九岁时,暑假,太阳火辣辣的,知了在树上被热得无奈地抗议,这时妹妹也来外婆家避暑了,她中暑了,面门发白,嘴唇发青,嘴角还泛着白沫,外婆让我把凉席给她,那天晚上,我没睡在凉席上,而是睡在像铁板一样僵硬的床板上,我整夜都辗转反侧,没有那凉爽的散发清香的席子,我失眠了。第三天我就与外婆发生了矛盾。我一气之下离开了外婆家,回到妈妈家。

过了几天,外婆给我寄来了条崭新的,她亲手编制的席子。我这才明白,外婆从不偏心,我后悔极了,两行热泪悄然流下,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于是我又搬回外婆家住了。现在我会帮外婆铺席子,她手脚不便,但在旁边欣慰地笑着。

那一张凉席既普通,又不普通,因为它饱含着外婆和我之间相互的深深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