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此时的我无比激动地坐在回家的车中,虽然并无什么人或什么物在家中等待。

寒假刚开始,父亲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个有七座的大汽车,带着一家人匆忙地一路向南游山玩水。我对车一无所知,也并不对此感兴趣,只是新奇。当然,在空间宽大的车里,也难免有点不适应。

接下来的25天,在没有任何冬季气息的南方度过,仿佛一直是晴朗春季,甚至是夏季。

但是,很快,我就想济南的家了。

终于,到了回家的时候,我一点都不留恋宜人的花都。我与小弟都是如此。我在车里看书,眼睛累了就看向窗外。

唉,北方的环境着实不让人满意,白茫茫的天空毫无生气,但这样的神秘却很熟悉;路旁的树全然不像南方的树那么又绿又密,它们长得一派懒散,但这样的悠闲却很熟悉;触到车窗玻璃时,能感到一丝凉意,这气候又干又寒并不宜人,但这样的寒冷却很熟悉。

对,一切都好熟悉,夜里也是如此。

不知睡了多久,睁眼看窗外,似乎有一挂仙气儿十足的黑纱,蒙住了一切。原来,夜并非全是黑漆漆的,而是由深黑、浅黑和灰三色组成。夜把一切都分好了,仿佛给世界穿上了各色的戏服。寒风用力地吹着,在车灯一闪而过之处,我看到树被吹得疯狂舞动。我昏昏沉沉地看着,心里有一丝激动,仿佛看着一出好戏。戏子们都用力地表演着。看那些头牌,深厚的胭脂将他们画得让我认不出模样。

突然,不知谁家放出使我眼前一亮的烟花,好些时日没有见到耀眼又五彩的烟花了,我瞬间清醒了。绽放着的火花,在深黑色的空中亮着,然后是奋力的一声欢呼,再然后是一片漆黑的沉寂。只是一瞬间,一个接一个的又升腾起来,周围仿佛没有了夜的气息。

我想,放烟花人家,定是欢聚一堂,笑着仰望。一同仰望着的,还有车里的我。车外,是悄悄流淌着的夜,还有一起流淌的旷野。

在夜里,总容易想念。不由得在脑海中练习以前的年,儿时,回老家过年,小孩子成群结队在小四合院里上蹿下跳,东躲西藏。好一会儿,才被大人唤回去,吃年夜饭。桌上有肉有菜有酒喝,一桌子人有说有笑,饱了就一起到院子里放烟花。买烟花,点烟花的一直都是舅舅。往日怕黑夜的小孩也开始静静地抬头仰望,尽享喜悦。

想念一切触不到的美好,静静地望着夜,快活地想念往事。

夜,是寂静的,却不是冷清的,与往日相比,又多了几分色彩和情意。

这是回济南的夜,是离家最近的一个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