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锁,把我锁在一片黑暗中,那是我不堪回首的一星期。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望着这漆黑的房间,心中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一次和朋友裹着被子,瑟瑟发抖地看着鬼片,心中不由得发出一丝自嘲:这么胆小,看见鬼就吓得瑟瑟发抖,你还算是一个男生吗?于是,我裹着被子,在脑海中模拟出一个个渗人的场景,然后嘲笑它们,可是,我笑着笑着,我却突然笑不出来了,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们被幻想出来的基础--死亡。

这是一把大锁,甚至于是一把孔明锁,将我扼制住,拖向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我尽力想解开它,可惜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文天祥那样“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那样舍身取义,我不过一介平民,过着平凡的生活,我也不可能像朽木将就的人反而将一切看开,我还年轻,我还健康,我也不能像那些得道成仙之人,超脱生死,我还是凡人,我终会化作一捧黄土。那天晚上,我头一次只睡了几小时。

接下来几天犹如噩梦,“人终将一死”的念头盘旋在我脑海,如同阴影笼罩大地,化作一把锁,把我紧锁住,把我的精神牢牢吸住,用死亡在我耳边窃窃私语,我疯狂的想转移视线,像逃开死亡的魔爪。而同学们并没察觉我的不对,只以为我没睡好,有点沉默寡言罢了,而我,也只有在这时,看着同学打闹,才真正能放松下来。

但,我回到家,冷冷清清的家中,这阴影继续开始撕扯我的脑海,我感到无边无际的恐惧开始吞没我,我无法脱身,只能无助的看着这一切。我意识到,没完没了的思索只会是无用功,反而加深了锁的力度,我甚至有了被淹在水中的窒息之感,我开始尝试解锁,我拿起了《万物简史》,想用科学驱除恐惧,结果“如果把你身上的分子一个个拆下来,你会变成一堆没有生命的分子”这句话让我更加直接的暴露在死亡的凝视下,我拿起了《西藏生死书》,尽管佛家的清心寡欲令我所不喜,可书中对轮回的描写对死亡的描写却给我莫大的安慰,我尝试以此入手,慢慢解开锁,可我发现,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之前的努力不过找到了锁孔,往骆驼身上压上了稻草,我还需要一把钥匙,最后一根稻草,我还在锁中,我依然在不停的思索着死亡,依然还在死亡的魔爪之下。

这契机很快出现了,第六天晚上经历挣扎,我竟睡得格外香沉,早上醒来,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温暖而令人迷醉,好似母亲的怀抱,又好似大地的气息,我突然意识到,人的一生何其短暂,我没有什么不同,死亡不过丢失了记忆,失去了习惯,丢失了身体,用新的身份,新的身体再活一遍,谁也无法断言,一个人死了,他就真正与世长辞,也许一个同时呱呱坠地的婴儿就是他的延续,生命是华丽的错觉,也许梦醒了,才发现,这一切是那么美好。耳畔似乎传来“咔哒”一声,我解开了锁,我再也想不起那种如附骨之疽的恐惧,尽管我对死亡仍有所敬畏,我有开始我那平凡的生活,纵观这度日如年的七天,除了恐惧与茫然,它至少告诉我:无论磨难,无论欢乐,无论生存无论生活,无论富贵无论贫贱,不要浪费,不要厌恶,活着就是最好的幸运。

云开雾散终有时,守得清心待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