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 我的中小学时代的经历丰富多彩,按照现在的说法,是经多见广,经历了风雨见到了彩虹;按当时的说法是,经过了革命的洗礼,经历了风雨见过了世面,多方面地经历了革命风雨的锤炼。 就说小学一年级吧,我还算运气,从我入学的那一届开始,竟然开始全班升学了。据说,在前面的两三年,一年级就是一年级,二年级当然就是二年级。只有部分根正苗红的贫农下中农子女(我们那儿很少有雇农)才有机会正常升学。所以我一年级的同学比我大四五岁的很正常。在我快毕业的那两年,先是不学ABC照当接班人,接着是白卷为英雄,后来又在黄某率领下反起了潮流。五年小学之后,好不容易升入了初中,虽然反潮流之风在坚韧不拔的东北风从西向东一个劲的刮过之后,积蓄力量,准备再过七八年再来一次的间隙,稍有平息,然而,三大典范人物毛朱周虽然我们一直认为确实应该万寿无疆,并且在反动的国民政府军的杀 X 拔 X 活捉林彪举国运动中幸免于难,但在悲惨的1976年先后看破红尘,挥一挥衣袖,没带走一片云彩,给我们留下的不仅仅是万分的悲痛,也给我们对生活的向往蒙上了厚厚的阴影: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而我当时的理解,和众多的劳苦大众一样,认为共产党,就是英明领袖毛主席。好在按既定方案办的华国锋及时粉碎了萧墙之祸,然而,在动荡不羁的历史关键时期,谁还会把我们这些中学生放在心上? 历史总是要进步的,并不是因为郭某人的一篇《科学的春天》给我们带来了机遇,我认为应该是机遇面前产生了《科学的春天》,所以,我们的高中还可以吧。该好好学习了。但是,河北唐山的土地老爷不知被谁得罪了,怒发冲冠,当时有句口号:土地老爷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在我们进入初中不久就开始防地震的几年后,终于爆发,后来刘欢还专门为此唱过一首歌:说走咱就走,路见不平一声吼,云云据说可能是唐山土地爷的庙歌。我们的影响是,高一的时候上午将黑板挂在远离教室的树上,下午积极参加生产队的农业劳动。 高二(毕业班)是我们九年的学习生涯中唯一的认真学习的一年。 高二的班主任个子很高,毕业后我斗胆问了一声:听说老师一件上衣要用一丈二的布,真的?回答说:没算过。应该吧。 班主任周文芳老师浑身到处是缺点,不比几千年前就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规定的禁止有偿家教禁令的孔家二小子少,如果用新课程下的教育理念来衡量的话。比如满堂灌;比如填鸭式;比如不亲近学生;比如家长式;比如比如。但是,我们学了很多东西。 从1977年我们上高一的时候开始,全国恢复高考,周老师的弟子胡利民当年一举高中,因此,1978年带我们这一届的时候,老师压力很大,所以整天板着个脸,没有一丝笑容,上课声音铿锵有力,不容你敢打盹睡觉。学生很怕他。生怕漏掉了一点知识点,更怕讲过的、被漏掉的又被老师问及,所以大家都在拼命地记笔记,认真地在听讲...... 学生怕他还有另外的几个原因。首先,在举世无双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中,我们的周老师也身先士卒,积极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号召,亲身投入其中。只不过在练习射击的过程中,由于制造子弹的队伍中可能混进了美帝苏修或者地富反坏右分子,造成了子弹提前爆炸,将革命者用于捍卫红色江山的、据毛主席说能在里面出政权的、我们的党要想得天下就离不开的:枪支,遭到了彻底的毁坏,附带着还有周老师的右手的前三个手指不同程度地受到损伤。在当时,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理念路人皆知,不对,用这个成语有可能被那些革命分子说我有反动思潮,应该说家喻户晓。而周老师竟然也打过枪、参加过轰轰烈烈的运动,想一想,在浩浩荡荡的革命大军中,身高两米(以下)的年轻英俊的周老师,身扛长枪,威风凛凛地迈步在广阔的大道上,何等的何等!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发现周老师用过的粉笔头都有深深的掐痕,后来知道此事后,我等不上进的学生整天在看周老师一节课能用多少粉笔、写多少字。想一想,九年的学习,集中在高二一年,该有多少东西要学、要复习。所以,四十五分钟的课,周老师总是要写两到三黑板的演算过程,我一生中数学学得最好的就是这个时期:有一次测试,感觉还不错,偷偷摸摸地进了办公室。周老师问:“杨苏龙,你来干什么!”我说,“没事。” “没事就不要来办公室!”当我转身走的时候,听到:“这次你考得不错,没有一题错的。” 我现在也无法描述当时是什么心境。后来当我做了教师的时候,一次次与学生进行心理较量后,忽然想到了周老师的高明之处。 另一主要原因就是周老师有早起锻炼的习惯,当时的双店中学远离村庄,几排平房一面红旗迎风招展,80年代开始有关于西游记的小说和电影,每当看到、读到三只眼的坏人几乎将革命造反领袖孙大圣打败、反潮流的鼻祖被逼身变为庙宇、将无处可存的尾巴树立当庙旗的时候,我就想起了我的母校。早起到校的学生经常发现周老师从田野中归来,时不时地作一些零散的武术动作,当时无法描述,后来经历得多了,什么稳、准、狠、快等,用来描述老师的拳脚都不为过。试想:那么大的个,那么快的拳脚,不由你不怕。错了,对于周老师来说,用这个词我问心有愧,应该是不由你不心生敬畏。要知道,那时候玩弄拳脚,要么是许世友那样的好人,要么是黑帮、恶势力。周老师肯定是前者。 一次两个小个子同学课间皮闹,一个看到周老师进来了说:周老师来了,另一个竟敢逆历史潮流大声说,周老师来了我也不怕。全班其他同学想笑却不敢笑,愣愣的在那儿静等事态的发展,就像现在看到老人摔倒路边的众多行人的表情一样。周老师走到他们身边,一手一个提了起来,走了六七步,将他们放在教室的墙角,说,我没叫你怕我呀。从此,天下无贼。 毕业后,我的几个好伴,一起去老师家看望。谁知周老师正在整理家当,准备调往稍好的房山中学。虽然我们已经毕业,可心里怎么也不能接受,当时的想法就是:这么远的路,以后还有机会见到老师吗?六七个学生,老师和师母,还有一个老师的同学(后来与我同事)弄了五六个菜,喝了将近两瓶当地产的桃林大曲,那是当时我们见到的最好的酒,洋河、高沟、双沟等还在创业阶段,那也是我第一次亲身喝酒,在酒桌上喝酒,而不是在旁边看别人表演。总共我喝了有一两左右吧,醉了,废话,当然是第一次,尽管以后经常反复,循序渐进,每一个循环都进入更高的境界。在回家的路上躲在公路边,一直睡到天快黑。 毕业后因为英语较好被留在母校教第一届初三,一干就是四年多。1983年底,终于对当时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改革开放的起始阶段的政策有所了解,明白了当一名临时代课教师是有着巨大的风险的,按现在的说法,我当时有了法律意识,这应该是进步,也是我人生中的一个转折点,虽然以后的很多个转折点一直在不弃不舍的等着我。于是给远在五十里之外的周老师写了一封信,问我能否到他的手下复习高考?回答是,好好干自己的工作。要是真想来玩玩,随时欢迎。我知道,当时我们高中的课程,只相当于1984年初三的水平,高中三年的书摞在一起有半人多高。老师有着担心。不过,厚着脸皮的我,用比较文明的语言应该说,心理素质过硬的我还是去了。 1983年的10月14,也就是我后来将身份证改为我的生日的那个日子,我骑着单车,带着行李,来到了房山中学,开始了我的又一次求学生涯。不巧的是,除高三外,其他年级放秋收忙假,学校除了高三上课的老师和学生,别无他人。一年之计在于秋嘛。没有秋天的收获吃什么,没有秋天的收获喝什么,没有秋天的收获,你还臭美什么!我只好住在周老师家,因师母回家忙秋收,周老师一天三顿饭做给我吃,无非就是早上面条,中午晚上稀粥加烤排(北方主食,硬而耐饿),不巧的是我当时淋巴结发炎,每次吃饭时周老师就说,奥,又忘了,你不能吃干的。我只好说,没事没事。后来每次谈及,老师傻笑,师母埋怨。我也笑。心里?甜甜的。 当基础打好之后(三个月左右的时间),我告别了周老师,到了后来我工作的全县最好的学校:东海县中学插班复习。两个月后,也就是当时的预选考试后,突然周老师来到了我就读的班级,将我叫了出来,问了一些学习的情况,我如实的回答:全班四十五人,我,四十二名,数学政治两门加起来99分。周老师低头想了半天,说:你认为数学高考能考多少?回答是:80分。很好。 当时有一退休留用的教历史的左姓老师是周老师的朋友,在旁边听了后,说:好好努力,明年再来。我转头就回教室了。 人们说:冲动是魔鬼。当天晚上,我在想,我怎能这样?竟将老师晾在了一边?周老师该如何想砑?下次我还有脸面见师母吗?忘恩负义的东西! 高考结束的那一天,由于我报的是外语专业,还要回校练口语,所以考完了就准备买票坐车回家,空身一人。出了考场,周老师站在那儿,问我哪去,为什么没带行李,后骑着自行车将我送到了一公里半以外的唯一的一个汽车站。路上问我考得怎样?多少分?我先说的是420,再问,回答440,再问,不会超过460----分数下来是453。老师说,如果能考这么多分,今年肯定能考走。当时说的那句什么,我坐在自行车后,没听清,应该是:奇迹。骄傲之类吧。 我工作之后,周老师逐渐事业有所发展。好人总是有好报的。1987年见到老师的时候,问过我:想不想在行政上有所发展?我的回答是:不想。老师说道:嗯,可惜了。那就好好搞搞学问。年轻气盛呀,没有卖后悔药的,我没有把业务搞得很好。值得欣慰的是在所有当时能带高三、一直带高三的人中,我是最年轻的。周老师让人带话给我,想不想去他任校长的学校?他当时马上进教育局,那个学校要好得多,想了又想,没去。解释是:万一带不好,丢老师的脸。 今年暑假,在老师退休十年、我作为东南飞的小麻雀飞离故土十一年后,回到久违的故乡度假。早起买菜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非常非常熟悉的声音,由于没戴眼镜,四处打量一圈后,省得麻烦。就高喊道:是不是周老师?周老师见到我大感意外,菜也不买了,与我聊了起来。 后来,不巧的是,当我登门拜访的时候,老师去会同学了。哎,我去老师家从来不事先打招呼,想起就去,敲门就进。夫人一直埋怨:不打招呼不礼貌。这一次又被狠狠的数落了一次。师母陪着我一家聊了一个多小时。老师师母身体都非常健康。这就是福。 教师节的时候,我给老师家乡的手机、广州的手机都发了祝福的短信:恩师节日快乐。没成想,老师一会儿之后打来电话对当日不在家不能与我聊天之事表示歉意。我边听电话边流泪。答应老师,春节回去看望他老人家。 好久以前,有一个韩姓的自由撰稿人就为师的道理对后人说过,你要想当好老师,首先要学会教学生做人的道理,其次才是好好上课。只能解答问题,那就只好被排在第三流了。没办法。 周老师的为人之道,影响了我的教学生涯,虽然懒散的我做得很不够。 有句广告说,每当我看到天边的绿洲,就想起东方希洛娃(音);而每当我想到周老师,我也尝试着虽不能做到每日但尽量多省吾身。 师恩无限,不是文字可表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