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爷爷是个骑三轮车的。靠三轮车拉客来支撑一个家。

爷爷出去踏车时,带的菜常是一块酸萝卜。身上永远穿着一件打了很多补丁,难看又扎眼的单衣。他的鞋子总是要穿很久,穿到最后,鞋底被磨得只剩一层薄薄的底皮,鞋头破出洞来。车后载客的草棚是用烂木头搭成的框架,用稻草铺成了顶,坐垫里塞满了稻壳。草棚被雨一淋就漏,风一吹就摇摇欲坠。

一般爷爷四点就会出门,那时天还是黑漆漆的,那辆生了锈的笨重的三轮车,“嘎吱嘎吱”响,声音传得很远很远。他起得早,睡得却很晚,日复一日,天长日久,他那两条被阳光晒得发黑的小腿显得越来越瘦,眼珠分明地凸了出来,眼球上爬了很多腥红的血丝。

那是冬季的一天,天气很冷。大街上很冷清,没什么人外出,店门关得紧紧的,又加了一层厚厚的稻草帘,草帘被冻得硬邦邦的。这种鬼天气将会持续半个月。

那一天,爷爷等到了深夜。夜晚下了雪,冷得让人熬不住。爷爷带的单被,没有让他感到一丝暖意。鼻子细细地呼吸着,呼出的热气在干冷的空气中化作一屡屡白烟。天黑得深邃,月光发出微弱的光。路灯都熄了,只剩一台坏了的,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小街陷入了沉睡,只有爷爷踏车的声音。

终于,爷爷在一个十字路口,看到了一个妇女,抱着个孩子,一脸焦急地望向街道。她怀中小宝宝发着高烧,缩在包被中,双眼紧闭。

妇女见到爷爷的三轮车,急忙奔了过来,仿佛遇到了救世主。

这时,车边摇摇晃晃地走出一个酒后的男子,他也想上车。妇女撞开了男子。男子很不高兴,俩人吵了起来,怀中的小宝宝吓哭了。

爷爷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告诉他们今天天气不好,需要加好几倍的车钱。男子不愿意了,可妇女为了女儿,硬下心肠上了爷爷的车。爷爷途中得意地小声嘀咕:“我就知道她会上车。”

终于到了医院,爷爷放下了妇女,就准备走。妇女一边想拦爷爷,一边掏钱,可爷爷挥了挥手,回头笑了笑,用一种从没用过的大力气,飞快地消失在了夜色中。等再望不见爷爷和他的三轮车。妇女才若有所思地转身离去。

爷爷那天没赚到钱,回来以后,很快满心欢喜地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