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就是这样,平平淡淡中冷不丁给你炸开一些记忆,让你的心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五味杂陈,而那些记忆,也经岁月的洗涤,愈加清晰深刻,变得醇厚绵长。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回到老屋,那斑驳的墙、昏暗的光,还有墙角散发出的孤独,门把手早已锈迹斑斑,我推开,“吱呀”一声,地上的灰尘扬了起来,我打开了灯,那旧时的暖色的钨丝灯,我们有多久没有见到了?冰冷的城市、一座座高大的“钢筋铁骨”,无一不发出刺眼的耀眼的白色光芒的灯。来到这里,我的血液仿佛都因这暖色的灯而逐渐变暖了,在这里,耳朵用来听自己的心。

车、马、邮件都慢

我看到它了!那条红头巾,虽然已经蒙尘变暗,但不影响它从前那夺目的色彩。我捧了起来,吹了吹灰尘,又拂了下,生怕没有打理干净。这是爷爷当年送给奶奶的红头巾,斜三角流苏款,是当年最新潮的样式。

爷爷年轻的时候爱闯荡,每次从外面回来就给奶奶带许多东西,而奶奶也舍不得用,一件一件地保存妥当,藏宝似的放在衣柜最里层。一直到有了我,爷爷每年还在送礼物,作为孩子的我,一定是好奇的。

那一次,我踮起了脚尖,探头探脑地去把那个盒子打开,幼小的我,心砰砰直跳,那时我还不知道什么是罪恶感。那是一个花花绿绿的铁盒子,我铆足了劲儿打开,“砰”的一声,那清脆的响声,我的心仿佛是炸裂的,既兴奋又害怕。打开之后,我却是无比的失望。

都是些土得掉渣了的红头巾、别针、胸针,还有些我从未见过的食品。“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年幼的我这么想。长大后我才明白,当时我看到的,是两个人刻骨的爱,我还没有资格去嘲笑。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爷爷说:“英,你戴这红头巾可真好看,让我想起了咱们认识的第一个夏天。”

爷爷说:“英,你笑起来可真好看,可一定要一直笑,那样病啊疼啊就都跑了!”

奶奶脸上每次都是娇羞之色,笑而不语。

现在爷爷得了老年痴呆,儿子孙子悉数不识,只认识他的英。而奶奶每天就戴着红头巾照顾他。

“英啊,我现在工资太少了,儿子吃不饱饭怎么办啊?”

“没事,现在有社保啦。”

“社保?社保是什么啊?”

“英,这是什么啊?”

“这是饺子,你儿子给你包的。”

“我儿子是谁啊?”

……

每天这样反复地问,奶奶从没有一丝的不耐烦。直到那一天,爷爷去世了,奶奶的泪在心里流干了。办丧事时,奶奶不顾劝阻,执意要戴红头巾,一脸微笑,嘟囔着:“他最爱看我戴红头巾和笑的样子了。”一滴泪滑过眼角,流进了嘴里,奶奶一定尝到了那种苦涩的滋味。

仅仅半年,奶奶沧桑的不成样子了。双生花没了其中一朵,另一朵如何活得好?奶奶身体每况愈下,不久就去陪爷爷了。因为孙子的“私心”,红头巾才被留了下来。

细看红头巾,翻转螺旋的线能看出曾经的匠心,几十年一个线头都没开。奶奶把它当宝,我的目光随着毛线渐进流转,然后目眩,沉浸在回忆的海洋中脱不出身来。

没有惊天动地,这份平凡的爱,我久久不能忘记。也许奶奶从未说过我爱你,但那只是“思公子兮未敢言”。

打开尘封的记忆,回望旧时光,用一颗赤诚的心去寻找,善待心底那份“旧”,则日月皆为四月天,将一直被爱柔软包围。

想到这,我紧紧地抱住红头巾,这将是我日后生命中最善良最干净的时光,提醒我活得漂亮、爱的纯良。

“我爱你。”

“我也是。”

这一次,不会再松手,我必紧拥你,不负轮回,亦不负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