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赞颂野草!

我赞颂野草,因为它来自于朽腐。它既于朽腐中诞生,亦将永存下去。无尽的野草在大地上,不见其终极。它的生命与其他生灵不同,它吸取着它们的血肉。它并不为此而羞耻。它以为生灵既都要走向于朽腐,自然没有高下之分,它们也是朽腐。

它于是被它们所畏惧。它遭删刈,遭戕贼,但它并不因此而畏惧于这些畏惧它的生命。它的根、叶、花都不如那些生灵美,可它自不会因此而自觉低贱。与之相反,它鄙视这些生灵。

它的朽腐是这个世界的阴暗,可至少纯粹。那些生灵的朽腐却用生机来掩饰。它的朽腐至少是过去的,那些朽腐却与生命并存。世间生灵大多是朽腐,却不知道何处是光明。

谁知道呢?那些生灵不在意光明在何处,倒是野草最关心光明。它在广阔的平野、丘陵、峡谷中探索,探索着真正的光明。

然而它失望了。过去的已然过去,未来却还未到来,至于现在,那实是朽腐啊!它所见到的,只有自己:永存的朽腐。

但这并不是终结。总有一日,地火会从大地中喷出,消灭一切的生机,但它消灭不了野草,因为野草已然朽腐,又谈何死亡?于是朽腐胜利了。野草在狂欢中却未免有着疑惑:难道这世上,竟真没有丝毫的光明?

狂风在疾驰、在呼啸,野草也要低头。但这实在没有意义,因为这世上终要寂静。世界用缄默向朽腐抗议。野草却不觉有亏。但这世界,究竟没有光明了吗?

野草厌倦了。无尽的朽腐与光明相对,可若没有光明,野草也不是野草。我望着火焰吞噬野草、熊熊燃烧,知道这世上又有了光明。

野草献祭了自己,于是有了光明。

所以光明,你难道就比野草高贵吗?人们赞颂光明,而我独赞颂我的野草!

我要赞颂我的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