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惊醒,只听得窗外呼呼的风声,屋内清冷异常,前些天折的一支桂枝早已风干,在这样孤寂的夜里,幽幽的暗香穿越时光飘进梦中。

一提到桂花,仿佛就闻到了那股子香气,细细小小的花,却撒满了我童年的秋天。桂花分两种,一种是月月桂,隔壁邻居就种了一棵,在高楼林立的城市中,这一方小小的阳台反而格外珍贵了;另一种是金桂,花朵比月月桂大,只在金秋时节开放,外婆的四合院中,除了淡然的玉兰与茶花,还有这么一棵不怎么起眼的金桂。外公书房的廊檐下,茶花与金桂对望,人已去,茶已凉,花却依旧开放。

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桂花。即使外婆指指点点对我说,这是海棠花,那是山茶,旁边的是牵牛,但我还是最喜欢桂花,尽管桂树不开花时平平凡凡,笨笨拙拙的,开花时也得从碧绿的叶丛中找那细碎的黄花,可是那幽雅的香气真是迷人至极,而且它可以吃,吃花在许多文人雅士眼中十分庸俗,只是我是一介俗人,割舍不下这小小的可爱的花。

幼年的中秋,都是满嘴的香,满手的香,满身的香。在金桂开得最好时,我们这些小辈总是等不及去摇桂花,在树下铺上席子,年长的孩子轻轻地摇一摇树干,便足够让那星星点点的暖黄掉落下来,而小一点的孩子则站在树下,享受着醉人的馨香,桂花落的我们满头满身,年幼的妹妹总是大喊:“啊!好像在下雨!好香的雨啊!”外婆净了双手,捧一小撮最干净的桂花放在瓷盘中,供在祠堂中,檀香袅袅,望着天上的明月与外婆虔诚的背影,我揉了揉眼睛,倒看不大真切了。

外婆总停不下来,桂花刚摇下来,有的做了糕点,有的去做桂花蜜,外婆给巷中的家家户户都送了几份,邻居街坊也回赠,满巷飘满了桂花香,想到那时的月亮,真是又圆又亮啊!

如今在城市,每月都闻到隔壁若有若无的幽香,却不大明显。望着天上的残月,有些恍然若失,今年回老家时,给外婆带了一瓶上好的桂花蜜,她却说,这桂花再好,也没院里的桂花好。

于是我又想起了幼时的金桂,和那阵阵的桂花雨。

看到书桌前的那枝干桂枝,碰一下,小小的花缓缓落下,而我零零乱乱地追忆往事,在这个秋风大作的夜晚,早已泪流满面,手中还捏着一小撮干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