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壶茶,茶香氤氲,凝成过往,茶叶翻飞,翻尽衰昌;

我有一碗酒,香冽醇厚,浸润了过往,沥尽了衰昌。——题记

“爷爷——”拉长的调子,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姑娘抱着保温杯穿过一条条田垄,奔向不远处劳作的老人。老人放下锄,坐在田边,一手捞起对小姑娘来说甚至硕大的保温杯,旋开盖子,另一只手随意扯了几片田边摘下的薄荷叶丢进杯里,少顷,饮之,一脸疲惫的满足。以致于我曾经一度怀疑那凉嗓子的液体是否为天上的琼浆玉露,你看爷爷那逆着光的身影,每一根头发似乎都洋溢着满足。

劳作结束后回到家,闲下来,那时没有电视,灯也不明。夜晚,茶几上点起一支蜡烛,蜡烛旁摆着一本《明史》。爷爷又变成那个儒雅的教书先生,一人,一书,一烛,一影,还有一盏酒。酒是打来的酒,卖家把酒盛进大桶:“乡亲要酒不?要几两?”打酒的人欢喜去了。魏晋名士们饮酒写诗,大概就如我爷爷这般吧。

“先生——”又是拉长的调子,这次叫唤的人可不是我了,而是爷爷的好友,“掌柜的在家不?”“在!”奶奶应声而出。“沏两杯茶吧,我和先生喝几口。”“好!”奶奶翻出大袋的茶叶,沏出黄亮的茶汤。爷爷同他的友人谈着老同学,谈着农忙家常。我则翻出玻璃杯放上几朵干菊,倒上热水,菊花在水流的冲击下上下翻旋舞蹈。捧着杯子坐在窗前,落日的余晖打在门上,窗棂上,脸上,那片辽阔的天空上有座远山的轮廓隐约可现,但当时的我显然还不知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估计即使知道了也只会想:什么采菊东篱下,所谓菊,不就在我杯里么?

当然爷爷也不喝打来的酒了,彼时已有二锅头。阖家团圆的日子里,桌上摆着鱼肉,三只满满的酒杯,爷爷,爸爸,叔叔,高谈阔论。长久不见,他们的眼圈和脸都红了,酒也能染红人的脸吗?

“前两天我儿子给我买了点好茶,叫什么安吉白茶,啧,先生,来嘛!来喝!”又是爷爷的好友,在手机屏幕的另一边,笑得一脸朴实与得意。“马上去!”说罢爷爷便掀开了门帘。爷爷喝的茶愈发多了,包装也愈加好看。我和弟弟曾偷偷喝了爷爷一点铁观音,结果被苦得痛哭流涕,全覆进葡萄架下了。爷爷怎么会喜欢这样“华而不实”的茶呢?当初我们不能理解。但爷爷嘬饮茶水的表情,总同饮那薄荷叶的“琼浆玉露”表情一般无二,满溢着幸福。

酒更是不必说,各种美丽的瓷瓶排在玻璃架里,不像是酒,倒像是工艺品了。夜晚,桌上一本《水浒》,手中一杯清酒,场景重现,没有烛与影了,但爷爷笑意更盛。“我有一杯酒,足以慰风尘”,是历经沧桑的满足。

或许,这就是成长吧,我暗想。茶香酒香间,风云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