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夜,大雪如期而至。北方的暴雪总是急匆匆地来,裹挟着漫天冰花,几乎染白了整个天际,猛兽般地扑向小镇,撕咬着房屋,在屋檐上留下深深的印记。

小镇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略微瘦削的青年步履维艰地迎着暴风雪前进着。透过层层雪花,隐约能看到他的鼻尖几乎挂上了一道冰晶,手紧紧拉住身上单薄而破旧的棉衣,身影在暴雪中如竹竿一样摇摇欲坠,似乎一阵大点的寒风就能将他刮倒在地。

不知毫无知觉地行进了多久,拖着疲惫的身躯,青年人在茫茫雪海中似乎看到了一丝微弱的亮光,在暴雪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在青年人心中却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青年人几乎绝望的心中又亮起了一线火光,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咚、咚、咚”。三声响亮的扣门声换来的只是一片沉寂,屋里的灯好像有意识地又暗了下去。青年人不甘心又敲了几下门,依旧杳无音信。“哎。”青年人心中的最后一丝火苗旋即熄灭,留给他的只是死寂的小镇和呼啸的风雪。

“再没人只能回到车里去了。”青年人反复摩挲着双手,心里暗暗念叨道,但他内心已经放弃了希望,只是在茫然地沿着走过却又被大雪填充得不深的足迹寻回去。

忽地,青年人的余光瞄到了远处似有似无的光点,希望陡生,随即又灭了下去。“罢了,再去一户,进不去就走。”青年人心中打定了主意,缓缓地走上前去。

等走近了,青年人才发现这是个面店。面店规模不大,在街坊中只能算是小门户,在暴风雪中更犹如大海中飘忽不定的扁舟。门还是半开半掩着,被风吹得时不时拍打着门框,发出有力的“口邦口邦”声。匾额也是陈旧不堪,像是多年未曾打扫过,上面还结满了蜘蛛网,呼啸的大风也对此无可奈何。

青年人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腥臊的羊肉味。环顾四周,青年人看到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照片上的年轻人比他还略小一点。青年人也没在意,掸了掸桌上厚厚的灰尘坐了下去,捏紧棉衣的手也终于松了一点。

“有人吗?”青年人清了清嗓子,朝着屋内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是这家店的老板娘,什么事?”那一片漆黑中冷不丁冒出来一句模糊不清的话,紧接着一个约摸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带着惺忪的睡眼踱了出来。

青年人心中又一次燃起了希望的火苗,急忙说道:“阿姨,我刚大学毕业,找了份开车的工作,现在雪太大,车轱辘陷到雪里了,今天晚上估计是回不去了,您能不能……”

老板娘神情猛地一顿,立刻换上了一副苦瓜脸,挥挥手不耐烦地打断青年人的话:“行了,你不就是要来借宿吗,你这么大半夜打扰我们睡觉好意思吗?现在的大学生也真是的,整天就想着自己,我们每天晚睡早起工作,哪是你这小毛孩能知道的,要我说你换家人借宿吧。”

“不是的,我……”青年人还欲再解释,老板娘头也不回,更加不耐烦地恶狠狠地打断道:“行了,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就要动手送客了。”

青年人眼神中闪过一丝灰暗,眼珠子盯着窗外直溜溜地转,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算了,那我走吧。”青年人叹了一口气,正欲离开,一声响亮的叫唤声忽然唤住了他:“小伙子,你到我家来待会吧。”

屋子的深处走出了一个中年男子。他个子不算高,身着破旧的格子衬衫,身上还冒着一股浓浓的烟味,脸上还留着不整的胡子渣,面容憔悴,一道道沟壑似的皱纹深邃而沧桑。

“你真是老糊涂了。”老板娘不满地嘟囔一声。

“对,我是老糊涂了。”中年男子古板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你还记得我们在外省的孩子吗?”

中年妇女冰川一样的神色终于有所动容,眼神中不自主地流露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中年男子又把目光聚集到了青年人身上,就好像在看自己的孩子般说道:“如果人人都能再友爱点的话,我相信我们的孩子也会过得很好吧。但这是不可能的,我们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去弘扬这种风气,哪怕只是一点,都是有意义的。”中年妇女终于低下了头默不作声,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她眼框里打转的泪珠。

“所以,小伙子,你留下来吧。”

青年人默不作声,心情错综复杂,也不知是何滋味。

窗外的雪渐渐消弱,不一会儿就停了下来,只留下厚厚的积雪和月朗星稀的天空。